那些草在风中闪动。不是盛夏那些鲜绿的草,不是在盛夏明媚的天空下——这是些衰黄干枯的草,推挤着僵硬的躯干,……
……在蓝得令人眼睛发痛或是灰得令人胸口发紧的天空下,翻搅出大片死亡的颜色,连绵不绝,像漂满浮尸的海洋,而水里实则什么也没有,仅仅是水本身,沉寂的、粘稠的、吞噬一切的水体。
我感到深深的恐惧。
那些草在风中闪动。不是盛夏那些鲜绿的草,不是在盛夏明媚的天空下——这是些衰黄干枯的草,推挤着僵硬的躯干,……
……在蓝得令人眼睛发痛或是灰得令人胸口发紧的天空下,翻搅出大片死亡的颜色,连绵不绝,像漂满浮尸的海洋,而水里实则什么也没有,仅仅是水本身,沉寂的、粘稠的、吞噬一切的水体。
我感到深深的恐惧。
四时的雨有各自的秉性。春雨绵密地渗进每一寸新发的绿意中,将断续的生气织起,匍匐延展成细腻的纺绸,用的是肉眼无可辨识的针脚。夏雨多变,倏忽而逝或浩荡磅礴,沉重脚步所经之处皆吸饱了汁液,满满地盈着不教一滴漏下,好滋长出茁壮的果实。冬雨倘是有,也是疏离的,落在颊上便成冰凌,落在枝上如冷冷的手指擦过,不给予一丝情感,不残留一丝温度。正如孕育了它们的季节一般,雨是大地上的匆匆过客,以千般仪态行过忙碌的众生,亦有千般可爱之处。
而秋雨是不同的。它像用于浸制叶脉书签的悬浊液,将一切搅磨沤碎,统统化作混沌;而待它散去,待最后一缕水光消散,那些脆弱的成分也随之洗刷殆尽,留下稳固的骨架,金黄耀眼或是鲜红通透,在夕阳下灼灼闪光。
秋深了,它说。
潮汐湖的樱花是每年迎春的惯例,自三千株新树在首府吐出第一片新芽,百年里无数纪念建筑拔地而起,无数足迹踏尽湖畔芳草,而花树依旧。或是绵延细雨和入鞋底泥泞,或是艳阳净空催动如织人流,五公里水滨粉白氤氲,百英亩水面天光云影。盛极而衰之时最美,纤薄花瓣漫天飞旋、轻沾蛛网,姿颜凋零而芳菲不散。
今年的春竟来得尴尬:初临的凄风苦雨久不止歇,过了三月又转眼丽日当空,可怜老树不堪一惊一乍,预料中的极盛期已过,而花骨朵仍沉沉垂在枝头。任人潮接踵摩肩,花朵们沉默着不予妥协;偶有几处盛放,身前身后寸土尽皆被留影者占去。
National Mall及附属纪念物群的维护是终年不绝的,如今轮到方尖碑,密密匝匝裹住一半以上碑体的金属网给颀长的身躯穿上一条kilt. 绕湖一周脚掌几已磨穿,而所经仍是无言的花蕾。
午餐途中遇上想是道具的千疮百孔校车,不知从哪家博物馆拉来,又将拉到哪儿去。
最喜欢的依旧是二战纪念碑群,夕照拉长一个个州的身影,它们肃然群立宛若高地上的巨石阵,以无形之手环抱起一段历史,看过客如滴水入洋徜徉其间,将这浩瀚轻轻推送。
林肯纪念堂的石阶上坐着世界上所有的人,越过终于修葺完毕的长长池子望去,有谁从黄昏的微光中绕过石柱走出来,抬眼浅笑,目光里捉摸不透的深意。
除了Battery Park,又有什么地方可去。春惨淡地来临,万物发出细微声响,我们只蛰伏于方寸不愿聆听,待猛然醒觉竟已过半。只是异乡的季节永远是姗姗,春分不过飘了薄雪,枝头慵懒地攥出一星半点绿芽,万般不甘,仿佛春凌辱了它,教它从惬意中回到无聊的尘世。
除了这临河的小公园,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呢。空乏的肉体和心灵一般,失了栖所。
我想 最终我还是失去她了。
只是,从来就不曾拥有,又谈何失去。
飓风中损毁的桥再没有重修,或许市政建设已拨不出款项,又或许大家都厌烦了桥栏上刻满的山盟海誓。毕竟,桥不过是桥而已;一旦坍塌,有多少人还有弥补的勇气。
The bridge was burnt
Burnt, gone forever
水鸟仍是那么两三样:淡定的留雁、无所事事的江鸥、飘来飘去没个停歇的绿头鸭。一切都跟去年九月一样,不过半年光景,秋去春返,大概只够听完一阕曲子,琴弦未冷,余音振聋发聩。物是人非。
不要遗忘(我知道我永远不会)
这段转瞬即逝的时光。
过于炽烈的,注定只能燃烧一刻
光焰耗尽,虚空甚至不留声响。
自己造的业是要负责的,我知道不能一辈子躲起来,我知道尽管努力伪装无害的样子伤害大约已经造成,而我甚至没有道歉的资格,自欺欺人地闷骚了这么久,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,堪堪刺中心脏下方,死都死不干净。
我只能继续努力着不要造成更多的伤害,然而前后左右都是泥泞,又能朝哪里走。
不要去想 无意义的事
就像去想沙滩上的水迹能残留多长时间
就像去想春天能停留多久,而江鸥
在下一刻四下飞去
谁又在这儿驻首
下个周末,一定要去远行。
红的蜻蜓,蓝的蜻蜓。
水面的波纹,紫色的摇曳的花序。
每一刻都有蜻蜓出生和死去。
在这秋意初临的湖畔。
我已经忘了云的手是多么温柔,而风的唇是多么凌厉,他们一起抚过那些星光,那些星光就在温存和粗砺的慰藉下激动地颤抖;
我已经忘了树影在夜里依稀的形状,影子后桔黄的灯耐心地燃烧,他们搅动着无定形的黑暗,直到他稀薄起来并一同嘶吼;
但我的确记得这条长长的缓坡,一直延伸到不存在的尽头,尽头里浮动着暧暧的光明,教人想不顾一切地奔跑,向着永不能到达的航标;
我沿着这条缓坡走去,跫跫的足音敲打遥远背景的喧嚣,直到没入坡顶的狂飙,转身,相迎,我便成为了风,激荡这静默的世界,将他扯碎,锉骨扬灰。
我知道我多爱风在耳边呼啸,听他榨干我的血肉、蹂躏我的头发、夺走我的体温,看火苗倏然窜起又倏然熄灭,看火星前仆后继地翻滚,看烟雾四散纷扬,让他无情的双手肆虐过肉体和灵魂,然后我会化作一声长啸,加入他的军团,横行于畏葸的世间。
我知道我会嘲笑惯于安逸、远远躲到低处浅塘的雁群,会聆听湖水低沉地咆哮着冲向石岸,会睥睨脚下城镇温暖的灯火和温和的居民,我会傲立于尘世之巅无所栖身,追随风的足迹踏碎冬季最后一块薄冰,让草甸上最后一丝白霜升华消散,让春天大声号叫着来临。
十月,十月。
天空忽而开阔。大气凛冽,风的手梳理那些叶子,将他们一一捋平。
空气中开始有细碎的声响。
阳光蜕化为流体,不再传递辐射热,静静倾泻,地面积起一个个薄薄的金色水洼。
风在低语。
那些诗人抚动琴弦,歌声萧索。在尖端变得苍白的草间。
这双手,许久没有接触微凉的杯壁。
这双唇,许久没有吐出温柔的诗句。
五月与十月,只在一念之间,连结的蛛丝纤细菲薄。
而秋的旅程已经开始。
登上坡顶的刹那,风一下子猛烈起来。虚软的雪片转成冰粒,细小而尖利,夹在风的呼啸里疾驰,横扫过水面。天是凄凌的灰,水是沉抑的蓝,化不开的情绪溶解在波涛里,风鞭策着它前进,满眼的阴郁一波波涌来,伴随着凄厉的雪风。十指的热量瞬间被攫取,迅速得没有流逝的不安,霰雪抽打面颊,灌满耳朵,充斥着声色的世界,一切蜕下华丽的外壳,惟有纯粹的灰度和原始的呼唤。
石堤隔开的小水渠里浮着薄薄的冰。探到水里的秃枝上结起剔透的冰凌。远远的对岸传来大雁的鸣叫,羽翼一闪,搅动一盏昏黄的灯光。
沿着环绕水库的小路且行且舞,水红色挎包划出弧度,划开风雪的曲面,逆流而上,迎向万物的源头。
然而还有同行者。
数丈之于我上的,笔直地展开双翼,直面高空更加强劲的气流,同样的灰白却是苍茫背景下突兀的一笔,它,它们,悬停在狂野的风中,追逐白刃般的冰粒宛若追逐螺旋桨掀起的鱼群,无所顾虑,无所畏惧,全然没有马克西姆笔下的怯懦。
而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它们。做不到,也不想毫不夹带个人感情地评价。
不是勇敢,不是高傲,不是任何美好的褒扬之词。
只是——一点惊喜,一份认同感,发现彼此之间存在的——something in common.
平素的时光,阳光和煦的广场上抑或阴霾然而沉寂的天穹下,它们懒洋洋地蹲着,像一个个圆润的标点,穿行的车辆也不能让它们警惕地避让,只是缓缓地踱开,继续日复一日的打盹。只有投食的行人让它们惊醒,蜂拥而上争夺抛出的薯片,互相推搡挤啄,全无风度。垃圾箱是它们长年的食品供应站,远离水体的城市里,它们从不主动成为捕食者,永远遵循就近、从简、毫无雄心的原则,赢得懒惰和寄生的名头。
每一个港口,临河的公园,它们一动不动地伫立在木桩上,直到凑得过近的镜头将它们惊起。它们贴着黯蓝的薄波滑翔,它们擦过彤云和夕阳,它们站在退潮的海岸线上,凝视着远去的水光。
它们是如此消极而随性的存在——无所谓世人的怜悯抑或鄙夷,我行我素。它,它们,独自的,成群的,并非出自组织性,而是因为集群处往往有更多机会,发现了,便前去,否则,就在原地停留。它们不追逐什么集体主义和英雄主义,但取所需,但求所欲。
因此,逆风翱翔的它们并非在展示抗击逆境的英姿,正如风暴里驱车前来这荒茫的雪野、爬上冷滑的陡坡、放任自己旋转冻僵的人一样,只是享受肆虐的冲击、极限的飞扬。平淡让灵魂腐朽。飞翔即是永生。
陡坡之下,风暴平缓了,松散的雪渣散落在风衣上,抬头,天空里看不见任何影子。然而确定的,那里有一些鸟儿,一些自在的灵魂,一些无从以理智和范则解释的存在。
不是晚上;白色的雪尘就在眼前席卷。杉树的青枝被积雪压迫着,笨重地在朔风里晃动。光秃秃的枝条夹着一绺儿雪霜,静静地听飘落的声音。
一只红衣,黑眼圈的cardinal在积雪的枝间蹒跚,小爪儿紧紧握住细枝,突如其来的风还是刮得它踉跄连连。
拉开百叶窗,摄取这一片苍茫。
或行,或坐,都无妨。
只要冬高兴。
十月的最后一天,天空比你
更贴近我的心
鼻翼间有干燥的思念
十月的最后一天,望着
夕阳打亮的小屋
我想象
走在地中海的某个城市
柠檬和橄榄的微笑
静静被车轮辗入尘土
而你在路边,雪白的衬衫
握着枯谢的花束
愿意凝睇,愿意走近,
请用秋的每一句蜜语
回应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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